35.优昙（3） (1/1)

洛枭定睛一看——是妙音的那束头发，是那纵使三千青丝成华发，此心不移的见证，是他洛枭最珍视的宝贝！

他冲上去一把抓住那束头发，紧紧攥住，仿佛那样就可以将妙音的生命攥住，不让它流逝一般。纵使英雄如洛枭，此刻也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巨大悲伤，泪水倾泻而出……

“当年，母亲选择了你，放弃了至高的神格和永久的生命，放弃了自己的一切。而洛枭首领，你自始至终，却从未选择过她，不是么？”

洛枭泪流满面：“是我辜负了妙音，是我没有实现离家的承诺，是我……”他忽然想起当初在无字卷时苏劼说明的来意，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来这里寻求重生之术，是为了救活妙音？对的……红莲还在，妙音还有希望，太好了……或许，或许我能帮……”

“不劳首领您费心了。”苏劼固执地打断洛枭的话，“母亲已经为了你死过一次。倘若可以复活她，我希望她再也不要跟你有任何的瓜葛。我只愿，她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洛枭叹了口气：“启儿，对不住……你要明白，当初的选择也是我作为一个首领的责任。当年之战，我部族之人尸横遍野，逃离至北海时，满眼尽是孤儿寡母，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啊……我知道，亏欠你和妙音的，怕是如何都偿还不尽了。但倘若时光倒转，我洛枭，仍会义不容辞地如此选择。”

苏劼含泪低笑起来：“好一个义不容辞！不愧是桀火部众人景仰的洛枭首领！我是个俗人，理解不了这份伟大，也承受不了这份大义。我只知晓，这个所谓的父亲去照顾别人家的孤儿寡母，却让我和母亲成了孤儿寡母！哈哈，洛枭首领，这真是讽刺啊！”

洛枭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明白你恨我辜负了妙音……你若是想要回去九重天，我不会阻拦。我可以为你解开血誓。”

苏劼微微闭上眼睛：“天下之大，怕是除了这里，也没有我苏劼的容身之处了。我亲眼目睹母亲惨死，一怒之下持九霄琴打伤了昊梵。”苦笑中，他依然不忘讥讽洛枭，“当然，首领若想向昊梵世尊示好，大可以把我捆了交给九重天，也算是大功一件。”

洛枭看着苏劼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启儿，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不堪吗？你一口一个自称苏劼，是要将我为你取的名字也舍弃……所以，你已经不愿认我这个父亲了，是吗？”

苏劼咬着嘴唇，倔强地一言不发。

最终，洛枭自嘲地笑了一下，慢慢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苏劼。

苏劼望着掌心里一颗铜钱大小的红色玉石水滴——温润剔透中似乎还闪烁着点点星辰。

洛枭道：“昔日我耗尽毕生的力量将红莲封印至净土之时，不知为何它破碎了一个角，于是我把那个角化为了这颗红玉滴。若要红莲之力完全复苏，必须要将这碎片与之融合，再施以密咒。你且仔细把密咒记好，不可告知他人。至于这股力量是否可以起死回生，我也不得而知了。”

洛枭将密咒传授给苏劼之后便黯然离开了，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

苏劼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望着那已经开始花白的头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自打懂事起，知道自己有父亲，他便在心中构思过无数次与父亲相逢的情景——小小的他被父亲高高举起，在花海中一圈一圈地转着，尽情欢笑。他从没有料到过，期盼多年的父子相逢竟然是这般模样……

他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一片混乱。

“白启！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灾星！你爹早就不知道去哪里啦！哈哈哈！”

“滚开！母亲说了，我爹一定会回来接我们！他是个大英雄，到时候他会把你们都打得稀巴烂！”

……

“母亲，我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启儿，你爹是这个世上最正直，最义薄云天之人。只要你看到他眼睛的时候，就会觉得，哪怕是一个人走在最黑暗的夜晚，都不再感到可怕。”

……

“白启，星夜公主听说你失踪都急哭了，害我和因荼到处寻你。你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跑到北海边界来做什么？喂，你靠后站点，小心掉下去被荒火给烧没了！”

“我娘说，我爹去了北海……观巍，你说我站在这里，他会看得到我吗？”

……

他感到头疼欲裂，烦躁地一把拿过整壶酒，咕嘟嘟地一口气狂灌下去。刺激的热辣灼烧着咽喉，心里却舒服了许多。

他转眼望了一眼帐外，无尽的夜空，连荧光子都不见了。

这个漫长的夜晚到底何时才会结束？

他不禁失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