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代嫁 (1/2)

“孟小姐，无忧城到了。”

媒婆言语间带着藏不住的喜悦，从逐云山到无忧城，我在这顶破轿子里足足翩跹了两天一夜。

一路相安无事，终是到了。

初嫁人妇，不懂该讲究些甚么礼数，正准备自行下轿时，却见一只素白纤长的手撩开花轿，那人背着身要背我下去。

我低垂着眉眼，依稀能看到是个穿红色喜服的男人，身形高挑瘦削，像极了记忆深处的一个人。

他轻易的背起了我，穿过重重长廊小园。待我昏昏欲睡之际，他已将我独自一人丢在了新房，猛的回神，鼻尖似乎还残留着他青丝上独特的檀香。

很久都没这般劳顿，我自行卸了这身凤冠霞帔，高台上红烛正燃，在浓郁的夜色中摇曳，也不知怎的竟也瞧出了些许趣味。

不由得想起那人背上的温度，有一瞬从心底升起了就这样一生一世也不错的想法。我嗤笑了自己一声，拂袖间熄了那双红烛。

百般聊赖之际推开了雕花小窗，院外，月光洒在湖面折出潋滟的光，远处高塔浮灯不知深处。

据说无忧城有一处九重镇妖塔，能镇压罪孽深重的妖兽，凡被关进塔中的妖物，皆神形俱灭不得善终。

若不是时机不对，我倒真想去瞧瞧，这九重镇妖塔，是否真的镇压着什么妖兽？

正想着施个隐身术去湖里游玩一番，却见远处长廊有三五人正挑灯快速朝这边行了过来。

我不慌不忙的关了小窗，回到了房间的床塌上，拉过被褥侧卧假寐。

不久，外头传来一阵窸窣声，一道清泠低沉的声音吩咐道：“今晚不必在外守着，明早也晚些时辰来。”

“那少主，奴婢们先行告退了。”

语毕，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脚步顿了顿，随后他掌了灯，屋子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我侧卧着背对他，一动不动。眼睛却是瞪得老大，竖耳听着身后的动静。那人脚步沉着，缓缓靠近，投下一道黑影，瞬间碾压了眸中的那片烛光。

他伸手轻抚过我脸，指尖略凉，掀起了我心中死寂千年的惊涛骇浪，前尘种种涌现脑海。我万般激动，一个翻身脱口而出。

“临渊上仙？！”

男人眉眼清冷如斯，俊美绝伦，能将这一身俗红穿得这般仙姿脱尘，也就他一人。他今晚给了我太多的错觉，陌生得让人有点儿想哭。

他薄唇轻启，语调毫无情感起伏，问：“你叫我什么？”

声音还未来得及褪去的沙哑：“没什么，我认错人了。”

那清冷的人儿却是笑了，如化开的春水，暖人心脾：“新婚之夜，洞房花烛，我的娘子告诉我认错人了，这叫我如何是好？”

眸光与他交织片刻，我并指浅笑：“你若是不喜欢，随便安个什么罪把我休了罢。”

我当然不是什么孟小姐，可却因为这个孟小姐，我堂堂一介修行万年的上神，要陪一个凡人玩感情游戏，并与魔界尊主梵烙定了个一年之约。

我为何会嫁给一个凡人，又为何与魔界的尊主有约定，说来就话长了……

我本是佛前莲花池中的一条锦鲤，因得佛缘幸承世尊点化，才修了这些道行。

一日我跃出湖面，临渊上仙刚巧路过湖边，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便从此再也无法相忘。

我在天界虽无正式仙籍，各仙家却也得尊称我一声‘神尊’。许是因为这个‘神尊’的称谓，每每去找临渊上仙，他都和颜悦色，相谈甚欢。

神是不能动情的，可我不仅对临渊上仙动了情，还妄想和他永生相守。

世尊得知我大动凡心，却也不忍废去我万年道行，只是贬我下了凡尘，守在了凡间一方上古的深湖中反省。

三百年的寂寞，三百年的反思，不但没能忘了临渊上仙，反倒在心中越发深刻。

我日日思念，却没办法上天界见他一眼。一日，我终是等到莲花仙子偷下凡尘带来临渊上仙的消息。

她说：“你被贬凡间后，临渊上仙也下了凡尘渡劫，这一世他只是个凡人，只要渡了这一劫才能重返天界。”

我心中激动难耐，急急问道：“渡劫？他渡什么劫？现今身在何处？我要去找他！”

“这……”莲花仙子一脸为难：“这是天机，三界也无人得知。除非……”

“除非什么？”

“乾坤殿内，生死轴上，能寻到临渊上仙的命格。只是闯入者必遭极刑，灰飞烟灭。”

我当时暗抽了口冷气，顿时心如死灰：“呵～注定我与他要生生世世无缘无分。”

莲花仙子临前劝我，说：“你也别如此消极，天命，又有谁能说得准？指不定哪一天，你便就这么遇上他了。”

我在湖中沉睡了数日，不堪这相思之苦，不愿醒来。

直到我听到湖岸上有人在祈祷，一遍一遍的唤我，无尽悲凉。我好奇睁开双眸，向上游去，是个相貌极美的女子，只是形如枯槁，煞气入体活不长了。

“神尊，你若真的存在，就请保佑戚郎平平安安从魔界回来，我宁可放弃活下去的机会，也不想看他有任何不测！”

起初我并没有出手相助，三界生灵各有天命，我本是戴罪之身，绝计不能一错再错，打乱凡尘俗世中的已定命格。

可这女子心坚如磐石，哪怕看不到一丝希望，她也拖着病重的身子，来湖畔虔诚祈祷，我终究动了恻隐之心，天不能成全我与临渊上仙，我还不能成全了别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