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血脉相牵宁戎装 (2/2)

随着银针深入寸里，穴道处慢慢渗出污血，我稍微松了口气，静候了会儿拔出银针将血污擦拭干净，又敷上药膏，轻轻揉拭片刻，右臂发凉，抬手敛衽整理衣襟，只觉得头脑发沉疲惫，便上了床榻阖眼休息。

这一觉睡得极浅，天色将亮未亮时便再睁眼醒来再无睡意，支撑着起身，银针活络，辅以药膏祛瘀通体再加之一夜休息，右手的疼痛感已褪去不少，我打开门，深冬凉风袭面，寒气迫体，远方天边于暗色间泛出一点惨白透着几缕淡茫的微光。

守门的士卒恭身道：“顾小姐。”

“辛苦你了，”我微一颔首，问他道：“不知顾宸将军现下何处？”

他略一沉吟，道：“将军昨晚一夜布兵，现下应该在瞭望台勘察。”

“领我去见他。”

瞭望台高居城楼之上，台顶鎏金碧瓦铺砌而成，屋檐四角雕着展翅雄鹰栩栩如生，双目圆睁，尽显威严肃穆，前檐呈抛线状，暗遮掩去大半天光，只余一线昏暗云色沉沉压着台檐，透出风雨欲来黑云摧城之势。

哥哥负手立于台前，风飞大氅，露出下面的冷甲寒胄，不怒自威，我缓步上前，风飘衣袂，掀起水色长裙翩跹飘扬。

我在他身旁伫立，极目四望，远山黛黛泛着墨色清幽，偶有鸟啼破天乍起，宛若净水微澜顷刻便被沉云吞没，哑然归于平寂…目光下移，黄土枯草间却有军帐好似繁星点缀般四散各处，虽不见一人，我却仿若看见千军万马铁蹄纷沓而来…忍不住忧然，凝了面色。

我轻声问：“哥哥接下来作何安排？”

哥哥微皱了眉，望着我欲言又止，我看他一眼，面色不改，平视着身前一片空旷寂寥的开阔壮景，缓缓道：“眼下看来念蓉姐姐所言非虚，太子部署精兵两万设局以待，哥哥领兵七千，纵然将士们骁勇善战，怕也难敌，临近城池想来太子也早有打点，求援无门…”

我没有再说下去，只回眸静静望着哥哥，他原本轻微绷紧的面色宛若弦崩，清浅笑容里却是几分无奈：“妧妧所测不错，我已遣人八百里加急军报前往临堰。”

我神色一紧，心里堪忧，且不说那封加急快报能否入得了宫交付皇上手中，纵然能成功，但临堰距离晋垵甚远，待他们搬兵而来只怕是远水难救近火，来时已晚。

哥哥显然知晓我心中顾虑，眉目微黯：“眼下也唯有如此了。”

我沉吟了片刻，道：“还有一法子……”

哥哥微怔，而后领悟我话里深意，剑眉深皱，无半分商量的余地：“绝对不行！峪泉关的守兵不能动。”

“自古边关地区乃是一国屏障所在，国防重地，布兵排阵皆有讲究，若贸然调兵被有心人钻了空子边关失守后果不堪设想，我明白这道理…”我娓娓劝哥哥道，“但眼下事态紧急，且峪泉关距晋垵不过数十里，一向安稳，遣兵而来速战而归，想来也应无碍…”

哥哥微一扬手，沉声拦了我后面的话：“不必多言，峪泉的守兵不能动。”

我紧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哥哥勉力扬了扬嘴角：“妧妧一介女儿家，这领兵打仗的事情自然不懂，我有些累了，想回去再休息片刻，就不陪哥哥了。”

哥哥柔和了面色，抬手理了理我鬓角散落的青丝：“这么早便醒了昨夜应该未曾休息好，去再睡会儿吧，沈夙昨夜遣人送了信来，他知晓你来了我这儿，说今日便亲自来接你。”

沈夙…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口微紧，却并不开口，只沉默的扑进哥哥怀里，他一身冷硬铠甲隔绝了体温，凉意沁人，我却恍若未觉，只抱紧了他，目光静默，遮去眸底波涛暗涌：“哥哥，等打完这场战，我们一起回将军府好不好？”

他微微一愣，温和的应了：“…好。”

我缓缓松开手，望着哥哥俊朗的面容轻轻笑了，转身便下了城楼，藏于袖间的手紧握着一枚虎符令牌，掌心渗出丝丝汗意。

我拉住一旁经的士兵问道：“请问赵青将军现下何处？”

那士兵微愣，而后指了指前方：“赵将军在青石台。”

我谢过，往青石台而去前最后望城楼上望一眼，映入眼帘的是青灰色冰冷城墙，我知，那里面站着眉目俊朗笑若星辰的男子，那是我一生血脉相牵的羁绊。

忽起风扬沙眯眼，清泪自眼眶滑落。

对不起哥哥，你一直担心我安危，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就让妧妧再任性一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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