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动地鸣沙 (1/3)

叶桻和莛飞、蓝罂来到折罗府外的山岗上，原本等在这里的咸泉守捉使和士兵，还有叶桻的坐骑行李，都已不见，只留了一地混乱的马蹄印。/p

三人只能步行前往伊州，粮水有限，他们并不畏惧，连莫贺延碛都能生还，没有吃不了的苦。/p

沿着马蹄印走出十里，一道白影翻山追来，莛飞拍掌笑道：“捕食的来啦，这下不愁了！”/p

铁牙在折罗府引敌周旋，功不可没。三人一狼艰辛赶路，傍晚时追上了行进最慢的汉人难民。/p

这些一夜之间无家可归的男女老少，脸上犹带着突然被逐的困惑和郁闷，可他们脚步紧促，没有踌躇。在大盛被战乱和灾难席卷的年份，陇昆的居民侥幸平安，与同胞曾经遭受的煎熬相比，已算幸运。/p

伊州是伊吾道的起点，并非羁縻州，刺史是汉人。如果陇昆之变是一个威力越滚越大的雪球，伊州就是大盛西门外必须承受雪球冲击的第一道篱笆。/p

离伊州还有一百余里，暮色中浮现出金龙般蜿蜒起伏的积沙山，叶桻伸手一指，“我记得积沙山下有泉眼，咱们今晚可以在那里歇宿。”/p

积沙山虽然全由粗黄沙砾堆积而成，可峰尖危峭，脊如刀刃，陡峻之势不亚于任何一座石山，微风过时，山体沙砾摩擦，发出长短不同的鸣响，时而狗吠声声，时而蜂群嗡旋，时而丝竹婉转，千奇百怪。/p

还没到泉眼，就见前面扬起浓黄的沙雾，难民们高呼低喊，奔逃躲闪。/p

叶桻一惊，如果有月鹘骑兵纵马赶人，不应该从那个方向过来，他上前一看，来的不是骑兵，而是从伊州城中被逐出的月鹘人。/p

伊州刺史鲍齐几个月前就在留心突然大量出现的异族流民，他谨慎防患，将手下的外族士兵逐步调撤，宁可减少兵力，也只用信得过的汉人士兵。/p

陇昆清汉的消息传来，鲍齐一面向河西报急，一面清除城中剩余的月鹘人，决不让伊州沦落到羁縻州镇的被动境地。/p

被逐离折罗府的汉人和被逐离伊州的月鹘人在半途相遇，各自憋抑的不满一触而发。/p

仇恨是疯狂传染的瘟疫，零星的冲突飞快衍变为两族百姓的大混战，起初只有青壮男子参与，渐渐的连妇女老幼也卷入其中。/p

漫漫沙尘里，分不清谁是汉人，谁是月鹘人，谁是自卫，谁是泄愤。红着眼的难民提着木棒，拿着石头，到处劈砍投砸，积沙山下箱倒车翻，伤者满地。/p

叶桻见多了征战杀戮，可这种平民百姓疯急互屠的景象，让人悲叹无奈。/p

他一撸袖子，赤手冲入混战最激烈的地方，使出丁如海的“沾衣十八跌”，这绝技源于少林睡罗汉拳，四两拨千斤，轻妙的拳法加上出神入化的“避狼图”，便是聚斗者密如蚁群，也能被他拨分拆散。/p

莛飞见叶桻在人堆中闪转不停，铁牙在叶桻身边左冲右绕，纠结的战团剥菜似的层层疏解。/p

一人一狼虽然配合默契，可混战如乱烧的野火，这里扑熄了一处，那里又燎起一处。/p

蓝罂救治一个头破血流的幼童，突然有十来个月鹘少年跑过来，一面指指戳戳的喊叫，一面用石头打她。/p

莛飞将她挡住，石头砰砰的砸在他肩上背上，蓝罂摸出哨子一吹，铁牙窜出人群，锐齿凶恶，将那些少年驱散。/p

蓝罂不顾身边的混乱，麻利的为幼童止住血，裹好伤口。她露了这手，身边立刻围了一圈求治的伤者。她眼窝凹青，还没完全从驱除聆音蛊的疲劳中恢复，可眼下根本没有停止和拒绝的机会。/p

伤者中有汉人也有月鹘人，他们为了先得诊治，又互相推搡起来，挤得近的几乎直接压在蓝罂身上，甚至有人来抢她的药箱。/p

莛飞一向和善，此刻却忍无可忍，横眉怒目，厉声高喝：“不许抢！”他拼尽全力，为蓝罂撑出一个几尺见方的“医铺”。/p

蓝罂无暇多话，漆黑的眼睛向他匆匆一扫，感激默契，尽在不言中。/p

叶桻在混战中发现一堆烧焦的尸体，一看残存的兵刃和颈牌，正是咸泉守捉使和随行的士兵。/p

军卒也是普通人，却总是遭遇最强烈的憎恨，叶桻痛心而叹，把尸体拼拼凑凑，拖进一个沙坑掩埋。/p

旁边的一群汉人一起围追一个手无寸铁的瘸子，那瘸子抱头蜷滚，栽进沙坑。/p

叶桻定睛一看，伸臂拦住汉人：“他不是月鹘人，是羯骨族人！”/p

这瘸子是腿伤还没痊愈的托赫提，愤怒的汉人们充耳不闻，连同叶桻一并啐骂殴打。/p

叶桻用力拽起托赫提，拖着他甩开围攻，躲到一辆翻倒的轺车后面，“小蓝让你留在远墩驿，你怎么出来了？”/p

托赫提连比带划的解释，他觉得腿好得差不多，不能再等，要来看叔父，结果遇上混战，被几方轮殴。/p

叶桻看看天色，日头将没，空中还弥留着土黄色的余光，这黑白不分的混战不知会持续到何时。/p

西北昼夏夜冬，冷热交替之际，大风说来就来。/p

叶桻拽着托赫提，刚刚和莛飞、蓝罂聚到一处，就觉背后平地卷风，大力猛推，天地俱抖，无法站立。/p

漫天沙潮随风而至，积沙山发出令人惊骇的轰鸣。/p

轰鸣声一阵高过一阵，象数不清的军鼓，响彻四方，鼓声中似乎夹杂着喊杀、马蹄、震雷、闪电，最狰狞猛烈的时候，犹如无数厉鬼阴森怒吼，要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