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 兄弟 (1/1)

寂静的山间小路上，有几只苍庚鸟在用嘴啄着被依稀有车轮印被行车洒下谷物的地面光秃处，陡然它们都歪头静止了，然后如同有号令一般，扑腾着双翅弹飞到高高的树枝头，不远处逐渐有窸窣之声，只见一个高高的褴褛少年扒开灌木，赤着脚一步步走近。

虽然他满脸风尘，但是绝美的面容没有被损害丝毫光彩。

竟然是许长泽。

他之前遇到了一只猛虎，慌忙逃命间，鞋都丢了，衣服也破了，遮住他这倾城容貌的面巾也不知去了哪里。若不是那只猛虎又去追另一个猎物，他可能就要葬身在这山峦之间了。

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许长泽眼中闪出一丝坚毅，但是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在这荒山野岭，要找到东西吃，是需要一点本事的。

好在许长泽幼时凄苦，他从师父那学过煮食山菇野菜，而他一扫视这里，就发现一棵鸟语阵阵的大树下长满了诱人的蘑菇，几下子就采了一大把。他之前一直拿锅当盾牌躲避猛虎的扑咬，所以此时两手无他，刚好还有一个锅。

生完火，蘑菇的香味渐渐飘荡开来。许长泽已经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又奋力逃命，早就精疲力竭，于是竟然顾不得开水烫，把蘑菇捞出来塞在嘴里。这一开口就停不了嘴，渐渐他发现了不对劲，手足竟然麻痹僵死，他拼命把手举到眼前，才发现已经青紫发黑。

如果我死了，姐姐会哭的……

他陷入剧痛引起的昏迷之前，这样想。

但是他却料不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梦境。他梦见了那个漆黑如墨的雨夜，他歪着头看着那些高大的成人们走来走去，看着母亲离开的方向，一直等，一直等……

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总是笑着抱着他。

她好像也是极美的。

渐渐的，一袭白衣的母亲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街角，许长泽拼命擦眼中的眼泪，他不能哭，妈妈看到他哭，肯定会不喜欢她……

但是母亲手里红烛在跳动，那火光，竟然渐渐远了……

他追。

母亲的衣袂他怎么也摸不到，知道她停下，他赫然发现一间小茅屋在眼前，而玉人形迹已绝……

他情不自禁地推开柴门，不由得惊呆了，里面的那个人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披红盖头的窈窕身影，那一幕他刻骨铭心。

他伸出手，挑了绣着金丝图案红布，许茜抬头，语带嫣然。

“夫君……”

许长泽呆然耸立，两行长泪漱漱而下，他恨自己清醒聪颖，他多么想在这个小茅屋里多呆一会儿，听她再叫一句“夫君……

但是他终究知道，许茜已经嫁为人妇。她如果知道他的心思，不但不会这样温柔欢喜，反而会柔肠百结。而他如今如同蝼蚁，不杀秦术，不能一举成功，他就不会露出踪迹。

混沌间，他脱离了梦境，睁开了眼睛，却愕然发现自己睡在床榻之上，还盖着被褥，房中有着浓浓的药香。他忍不住又闭上眼睛再睁开，才确信自己真的被救了。

他掀开被子，几步推开门，只见一个方脸壮汉正在屋外抱剑小盹，但是门刚开他就一跃而起，发现是许长泽，不由得朗声大笑道：“小兄弟，你终于醒了。”

许长泽问:”我睡了几天？”

“半天而已。”壮汉高声道，“小兄弟，你幸好遇到我，若是没人施救，你一个时辰内必然会死。”

许长泽眼中晦暗不明，他默不作声了一会儿。他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以前他遇到的人除了许茜都是欠他的，也都死了。

“小兄弟，愣着干什么？”壮汉哈哈大笑道，“你饿了吧？我打了一只野雉，还剩一只腿，你来尝尝。”

许长泽看着伸到面前的烤的金油的一只鸡腿，喉头不争气地吞了一口口水。他下一秒就狠狠把鸡腿抢了过来，以最快地速度把鸡腿吞到肚子里，看得壮汉大笑道，“小兄弟，你一个人为什么来这里，竟然狼狈成这样？”

一只鸡腿下了肚子，许长泽又沉默了，连壮汉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的时候，许长泽低声道：“我欠你一条命，但是我的命不能给你，我的命已经给了别人。”

“哈哈，有趣有趣！小兄弟，我可不要你的命。”壮汉脸上出现一丝促狭，“你的命已经给了一个女子是不是？”

“是。”

“你可要知道，女人才喜欢要别人的命，男人只要一个人的忠心。”壮汉严肃地说。

“忠心？”许长泽茫然。

“小兄弟，你虽然长得像个女的，但是吃饭的时候像我。”壮汉道，“你根骨极佳，却没有武艺傍身。不如你我结为兄弟，我传你一套功法。”

许长泽发现自己很难拒绝。他本来是要还一条命，现在只是要结为兄弟，他不可以拒绝。

“我这个人不喜欢形式。”壮汉道，“那套繁文缛节我们就不必了，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就算是兄弟了，你以后行走江湖，只需要说是我短刀客彭端的兄弟，一定会有很多朋友。”

许长泽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开口道，“大哥，我叫方铁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