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番外:夜深千帐灯 (1/2)

天顺八年秋，我离开了浣纱镇前往京城福城。是悄悄走的，什么话也没留下。因为大伯需要一个暗地里的人，所以我就注定在黑暗中生长，这一年，我十四岁。浣纱镇少了一个叫秦术的无知少年，而京城多了一个寻花问柳的秦公子和杀人不眨眼的影卫。我身兼两种角色，流连坊间，可以为大伯搜集情报，十步杀一人，可以帮大伯铲除异己。我对这种安排并无异议，因为在浣纱镇我也并没有过着多么快活的生活。

从我记事起，我就要学武。学的秦家的剑法，我在这上面的天资不错，八岁便已经入门，到了十四岁，便已经有小成。得知我的进步，父亲第一次抱了我，他对我说：“臂力不错，将来可以当剑修。”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剑修，但是我就已经立下了宏愿，将来要当一名剑修。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后来我年长，终于知道，是为了让父亲爱我，可惜我最终让他失望，我没有灵根，这一世注定有修仙无缘。

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许茜，如果我要娶谁，我必当娶她。这是她求我的，她编了狗尾巴草戒指，我两一人一个，说长大以后要做夫妻。我不答应，她还哭闹了好几天，她却不知道我说好的时候，我是很认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私自定下这样重要的事，可能是她圆圆的黑黑的脸上的两个酒窝有点可爱，或者是她噙着泪的黑珍珠般的眼眸中有巫术，我终究是答应了，而且把这件事当作很重要的事情来筹划。

浣纱镇里，我是当仁不让的孩子王，许茜一直是我的跟班，她年纪小，还有点笨笨的，不过很听话。当我们男孩下河洗澡的时候，许茜就迷茫地抱着我的衣物在河边问：“术哥哥，我可不可以下水？”我告诉她不可以，因为她是女孩子，结果第二天她便穿了男子的衣裳，我只好告诉她实话，她不会游泳所以她不能下水。于是她就求着我学游泳。我很讨厌被别人纠缠，但是被许茜跟习惯了，每天都要听她啰嗦很久，所以竟然可以忍受，便开始教她游泳。她小小的身体靠着我的腰，肌肤相接的时候滑滑的冰冰的，我才发现她很柔软。这是一件挺奇怪的事，她这么软，而我的身体那么硬，上天在造物的时候，竟然可以造出这样的不同。她学东西很快，几天便游得比许多男孩还好了，不过我不喜欢她和大家一起戏水，于是我规定她只能和我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下水，所谓回应，我告诉她不会再教其他女子凫水。

自从答应了娶许茜，我就开始对她上心了。这个重大的承诺改变了我，在那之前，她虽然在我身边，但是我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存在的人，就像浣纱镇的那条浣纱河，它静静流淌，但是又不因我而改变，但是决定让她当我的新娘子后，我认为她就是我的了。没有人知道我们两的约定，但是一切确实改变了。

我痴迷于兵法，常常指挥手下分作两队，演武练习计谋。小孩子的游戏，在我指挥下却有模有样，浣纱镇临着一座梅花山，我常常占据山头，让别人来攻我。有时我还会挖掘沟壑，建造堡垒，制作陷阱。不过一切都不过是我自导自演，我既指挥攻方，也给守方下令，到底有些无趣。我发现有一个叫田沐的庶民稚子颇有慧根，玩起游戏来也很英勇，就尝试着让他来做将与我对敌，就又发现了新的乐趣。他虽然不通兵法，但是天生沉稳，竟然偶尔也可以抵挡我并且反攻。在浣纱镇我本来已经渐渐没了乐趣，他的冒出又让我多了些兴趣。我就让他读兵法，他不喜，我再让他随便在中选书，结果他选了一本《中庸》残本。他倒是颇有眼光，中最有价值的东西选了出来。从此我就对他另眼相看，见他家境贫困，便常以腊肉资之，他却一一退了回来，说自己已经可以打猎了。我随他入山打猎几次，见他沉着冷静，力气过人，心里敬重，再也不把他看作手下。

我从小自命不凡，浣纱镇不过是我龙潜之地，能在这里与许、田二人结缘，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大约七八岁知事时，我便对自己的未来有所规划，在十四岁之前，我必将勤学武功，修成内功，而十四岁之后，我便骑牛西去，仙路青云。可是有了许茜，她脏兮兮的手攥着我，我也不忍拂袖而去，只好给我的生命中安排一个她的位子：她会和我一起去寻访仙山，她不能御剑飞行，那我便为她造飞舟，她会老死，大不了我就陪她到咽气，她会生气发怒，我可以用绢布塞住耳朵，只要看着她那双活泼生动的眸子就可以了。而我们两的婚礼，就会在我十四岁的验明灵根之后举行。十二岁，我和母亲一起到了福城见大伯，我打败了大理寺卿府里的所有守卫之后，大伯对我赞许有嘉，赐金十两。这是我第一次手握多金，我辗转福城，跑遍了饰品铺子，终于找到了一个满意的礼物：一只栾木做的小弓。这柄小弓握上去圆润温暖，外表精致小巧，想必许茜会喜欢的。我故作冷静地把小弓交给她的时候，看着她笑的眼睛眉毛都皱在一起，陡然出了一身冷汗，我竟然比她还要快乐。

或许是我一直太顺利，又毫无敬畏之心，上苍也要惩罚我，所以我才会被验出无灵根。我是在福城验的灵根，大伯为我举办了隆重的生辰宴。我已经记不起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自己仿佛受了重伤，昏睡了半旬，每夜都流泪不止，母亲也陪我哭泣，我终于忍不住抱住她嚎啕大哭。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