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1/1)

后来她做了个冗长的梦。

父皇抱着五岁的她，御书房里只有父女二人，案桌上的奏折被放到一旁，她那向来铁血冷酷的父皇眼里是柔情万千地看向桌上的画卷。粉衣少女娇俏动人，手折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面目模糊。

而后画面一转。

五岁孩童甩开一干嬷嬷和宫女偷偷溜出宫，身穿华服揣着小钱包招摇过市，抱着糖葫芦面人儿布老虎好不惬意，但见街旁一瘦弱乞儿，于是自己也撩袍坐在地上。

“你为何坐在这里？”乞儿不回答。

“你没有爹娘吗？”乞儿不理她。

“你叫做什么？”乞儿不开口。

“你多大了？”乞儿不说话。

“原来你是哑巴啊，那我问你你就点头或者摇头好吧？”这可难为她了，她好不容易在外头寻到了玩伴，玩伴却是个哑巴。

小乞儿藏在凌乱的头发后的一张小脸微微抽搐。

“你吃吗？”她将手里啃了一半的糖葫芦拿到他面前，一颗糖葫芦上有明显的啃咬痕迹。“不喜欢吗？”挺好吃的啊。

小乞儿犹豫了一下后将她手里的糖葫芦抢了过去，大口吃起来。

“你多久没吃饭了？”没等到他的回答，卫堇璃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他，却是玩具居多，吃食只有他手里的糖葫芦。

“你等着，我去买。”

圆滚滚的孩童从地上爬起，跑到对面对着面容和善的大伯说道：“大伯，大伯，我就这么点钱了，可以给我几屉包子吗？”为示诚实，她还将钱袋翻了过来，对着地面抖了抖。

看到大伯油腻腻的手向她伸来，为了包子她忍，那只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而后将几屉包子装进油纸袋里递给了她。

“谢谢大伯。”如面娃娃的小人儿眉眼弯弯，十分乖巧地说道。而后拿着包子跑向自己的新玩伴。

“喏，给你。”小乞儿狼吞虎咽，“你慢些吃，我不和你抢。还好本小爷我聪明，留了些钱。”她现在是男童打扮。

为了更好地装些吃食在身上，她特意让宫里的嬷嬷在她的衣服旁绣上了两个口袋。此刻她从兜里掏出些碎银子出来，放进钱袋里，想了想又从怀里扯出一做工精致的鱼形玉佩，将这些东西塞给了小乞儿。

“你每日坐在这里总有一天会饿死的，我听说军队缺人，你去碰碰运气？若是进了苏家军，可不要忘了我啊，日后我见着这玉佩就知道是你了。对了，我叫阿璃，琉璃的璃，这上面有。”她从他手里又拿过玉佩，对着阳光比划，鱼眼处竟然凭空出现了黑色“璃”字。

“神奇吧！”带着孩童独有的骄傲。

“谢谢你。”声音细弱蚊吟，却无比真诚。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胖娃娃夸张地大叫。

“我没钱买吃的，我没有爹娘，我没有名字，我不知道我多大了。”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流浪街头，而且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堇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回答她原先的问题，但听到他的回答觉得这小乞儿实在糊涂，委实可怜得很，她真想把他带回宫里陪自己玩，可是嬷嬷说宫里的男人除了父皇和侍卫都不能称之为男人，她也不想要小乞儿长大后变得像那群太监一样阴阳怪气，男不男女不女的。

“吃饱了就去军营里吧。实在不成就把自己喂得强壮些再去碰运气，哎呀，你多去几次缠着里面的人不放，他们最怕麻烦了，没准就收了你。小爷我就不陪你去了，我还有事儿。”如果被将军伯伯发现她私自逃出宫那她不是死路一条，她才不会傻乎乎地送上门呢！

“小爷走了，祝你好运。”小人儿向新玩伴挥手告别，拍拍屁股走人。

经历了逗狗被狗追，卖萌被人耻后，卫堇璃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身上的华服被恶狗撕咬得破烂不堪，白净的脸蛋上有几道刚形成伤口，饥肠辘辘却身无分文，她想回宫可实在没有力气再原路走回去，还不能找人帮忙。父皇说过当她丢了的时候就乖乖等他来接自己，防止被有心人利用。可刚刚一对侍卫过去也没有人认出来这是他们光风霁月的小主子啊！

卫堇璃此刻只想对天长啸，可惜肚子来得诚实得多，已经对她长啸了。

“唉，你别叫了，本小爷也饿啊！”小团子缓慢移步到对面的包子铺，心想再碰碰运气。

“让开！让开！”一匹失惊的大马狂奔而来，马上的男子慌张大叫，想让前面的孩童快些跑开。

可惜，五岁的她已经被吓傻到定在原地，内心活动却很丰富：父皇母后大概这辈子也找不着她了，本小爷不要做饿死鬼！

然后她落入了一个与父皇母后截然不同的怀抱，好闻的香味钻入鼻子，双脚腾空，她的肚子也感受到劫后重生的欢快，更加急促地叫了起来。

众人只见一白衣少年动作迅速地抱起呆住的孩童，化为空中一道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