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1/1)

几日后。

一方清池里锦鲤往来翕忽，见来人投抛鱼食，竞相向亭边游来。

卫堇璃一人独坐在亭子里，石桌上放着装着鱼食的琉璃盏，她不时抓一把丢进池子里，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目光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来吧。”卫堇璃将鱼食一股脑抛入池中，淡淡开口道。

从暗处走出一异常俊美的男子，他本就没有藏着的意思，所以并没有隐藏气息。见她只着纱衣，皱眉解下玄色外袍披在卫堇璃身上，道：“春日夜寒。”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卫堇璃将外袍拢了拢，抬头看向来人。

“阿堇，我要走了。”苏驰钰缓缓道。

“嗯，望你不日凯旋。”

是什么时候两人之间如此疏离无言呢？是从师父的辞官开始，还是从那日求亲开始呢？女子漠然的口吻，让他无从开口。

“我前些年埋下了一坛梨花酿，一人独酌实在无趣，府里还有些陈酿，酸菜鱼，你我二人比拼酒量从未分出胜负，待你旗开得胜，不醉不归。”

琥珀色的眸子似是云开雾散，在沉沉夜色里熠熠发光，“等我回来。”苏驰钰上前轻轻拥住卫堇璃，怀中人动动双手，终是没有回应。

见苏驰钰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里，“小鱼儿，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卫堇璃喃喃，声音几不可闻。

陡觉心烦，遂一人在府中胡乱走着。不知不觉走到梨树下，梨花早已落尽，光着的枝桠在月光下尽显颓败之感。卫堇璃靠坐在梨树上，心下怅然，忽而听一人说道：“公主既然喜欢梨树，为何不住这个小院？”

那人的相貌依旧平淡无奇，红痣在月光下越显艳丽，卫堇璃一阵恍惚，似呓语道，“师父……”

树下人好像并未听到，漆黑幽深的眼眸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有人对本宫说过玩物丧志啊。”卫堇璃俯视其人，似是要从那人脸上看出什么来。

穆如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轻笑，“若是人活于世却不能时常拥有自己喜爱的东西，确是一大憾事。”惋惜的语气一转，“公主可愿屈尊与草民对弈？”

卫堇璃跳下梨树，动作干净利落，及腰的长发随风飘动，如瀑布般流泻的墨发最终披散在女子身后。“好。”

室内格局未变，是她照着左相府里的梨院来的。她都不知为何自己要让穆如住在这个院子，许是因为那颗漂亮的红痣，也或许是他给她的感觉像极了师父，像极了。

可明明不一样的。

穆如收拾着棋盘上的残局，茶已经冷了，他淡淡地道：“我习惯了自己和自己对弈，但总难分伯仲。”

二人落座，上好的檀木棋盘，配以白玉与玄玉作棋子，桌上那枝插在瓷**里的紫玉兰开得正好，淡雅的花瓣层层叠叠，暗香袭人。

卫堇璃手持白子，凤眼微眯。棋局上白子看似走投无路，黑子紧逼，虎视眈眈，穆如笑着看向对面的女子，温雅从容。卫堇璃勾唇，落子，却是柳暗花明，微弱的烛光亲吻着她的脸庞，显得诡谲复杂，最后火光一闪，终是熄灭了。

穆如这人看着淡然无波，行棋却来势汹汹，看似毫无退路，实则每一步都留了余地。

“棋逢对手，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啊。”穆如叹道，看着难分胜负的棋局，墨黑如砚的眼眸轻漾着浅浅笑意。

“本宫很久没有与人下棋了。”

教会她下棋的人不知去向，昔日里与她插科打诨的伙伴征战远方，自家小弟如今也……卫堇璃垂下眼脸，浓密如扇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若是殿下闲来无事，可以时常来这梨香小筑与草民对弈。”

“日后不必以草民相称。”卫堇璃右手托着精致尖俏的下巴，手肘撑在桌面上，看着东方既白，情绪不明。

穆如稍显透明的唇瓣勾起，眼尾的那颗红痣越发生动。

锦容慌忙跑入小院，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公主！今日还要上朝！”

“锦容，莫慌，就说本宫不幸感染风寒。”卫堇璃姿势未变，细长的凤眼一挑，“穆如，你这可是蓝颜祸水啊。”也不等对面人的下文，径直朝门外走去，“本宫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