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府外重逢 (1/2)

这场灾民大迁徙，足足花费了三日，才算完结。走了两万余人，留下近千名老弱病残，城中各医馆寺庙分一分，也都还能吃得消。不过官差做事一味求快，随意点点人头，就近分配下去了事，很是出了些意料之外的状况。

比如城西的“许氏家传跌打馆”，医馆是祖辈传下来的，名气不小，医术也确实高明，可莫名分到了十来个大肚婆，却是馆主许茂怎么也想不到的。他一个年过三十的光棍，守着一屋子说番话的高壮女子，连脚都不知该往哪里落。

好在最近医馆旁边新开了个茶摊，卖茶的是个面容姣好的小娘子，许茂有事没事就去铺子里坐坐，说说话，倒是个排解心烦心忧的好去处。

卖茶的小娘子姓何，因杏仁茶制得尤其好，众人戏称她为“杏仁西施”，只有许茂嫌这称呼太过轻浮，每次都规规矩矩地叫一声“何姑娘”。何姑娘性子清冷，不常笑，客人来了只把眼睑一垂，低声问一句“想吃什么茶”，递茶收钱再没有多余的话。

许茂去得多了，何姑娘索性把招呼也免了，见了他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许茂动手给自己盛上一碗苦茶，仰头喝了，抹一抹嘴，问问今日的买卖如何，天冷了可要人帮她去买炭，十五赶集还出不出摊之类的闲话。何姑娘十句能答上一两句，已让许茂很是满足了，过一日再去，又把之前的问话再重复一次，何姑娘答得就更少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炭炉的火苗。火上隔水温着杏仁茶、莲子茶，一小盏一小盏的，捧在手里吹吹热气，一口灌进肚里，又暖和又醒神。

这一日许茂又去了茶摊，喝过茶，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屋里的那些大肚婆。十几个番婆都是快要生的光景，每日吃得比牛还多，粮食虽是自家男人拿来的，可她们挺着肚子又用不惯医馆里的灶台，一日三餐全落在了医馆小学徒的头上。那学徒不过十五六岁，跟了许茂三四年，仍不能出师，平时兼管跑腿做饭的杂活，不过一个跌打馆能有多少事，做饭也只需备二人份的，如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白天黑夜呱唧个不停，指示着他做这做那，把那小学徒活活给累病了。许茂愁得很，他是个不会做饭的，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再去找人？

何姑娘正坐着给炭炉扇火，听到这里停了停手，抬头看向许茂：“我会做饭，味道虽不是太好，但还能入口。你若是想请人，不如就请我。”

许茂一怔，很有些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点头：“行啊！你来做两顿饭就好，我每日给你三十文。”

两盏茶一文钱，三十文得卖六十盏茶。

何姑娘点点头，当晚收摊后就去了医馆。她一人在后厨倒腾了大半个时辰，弄了几个简单的菜式，小山般的堆在木盆里，再用大锅熬了牛骨汤，腾腾的香气早把那帮番婆吸引了过来。等到一开饭，她们风卷残云地将饭菜一扫而光，纷纷冲何姑娘竖起了大拇指。

许茂也添了三碗饭，他一个粗人品不出好坏，只觉比小学徒做出来的更香更适口，这可真是挖到宝了。他送何姑娘回去的路上不住地称赞着，又说天寒地冻做饭不易，每日再多加十文，以示感激。

何姑娘的家就在附近的东条巷，到了巷子口她婉言请许茂停步，又谢绝了多加钱的好意，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巷子。许茂搓着手，想了又想，仍是没胆子跟上去，叹着气自回了医馆。

从第二日起，何姑娘每日准点到医馆做好两餐饭食，番婆们吃得心满意足，肚子一个赛一个的大。许茂发现何故娘从不在医馆里用饭，起初以为她是客气，热情地邀请了她几次，均被她摇着头回绝了。直到有一日许茂看见她做鱼，斩头去尾只用中腹那一段，剩下一堆头尾拿碗装了放到墙角等着喂猫。小黄鱼的头尾虽无肉，但哪有直接丢掉的道理，用油炸了或是煮个汤都是极好的，能有这样的做派，得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吧。

难怪她从不愿同番婆们一起吃饭，晚上也从不让他送进巷子里。许茂在寒风中吸了吸鼻子，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子洗不掉的跌打药酒味，唯有苦笑。

十月十四这日，何姑娘做好晚餐后又回了后厨，等许茂进去看时，她正在和面包饺子，看见许茂开口道：“明日我要去进香，不能来做饭。今夜我先把饺子包好，明日你们烧水煮一下就能吃。”

许茂的祖上是从北边来的，最爱吃饺子，他撸起袖子拿过擀面杖，笑道：“别的我不会做，包饺子可是拿手好戏。”何姑娘也不跟他抢，自去案台另一边和馅包.皮。许茂斜眼瞥见她的手被冻得又红又肿，心有不忍，想了想笑问她明日可是去近旁的罗汉庙进香，又言那庙里最灵的便是求姻缘，十之六七皆能应验。

何姑娘听了，笑一笑，并不答话。许茂接着絮叨若是有心问姻缘，需得三更天便去庙门口等着，开门后进去烧上头一炷香，方能显诚心，感动菩萨，求得真言。

何姑娘包好了一大盘饺子，端到橱柜里放好，转身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抬头看着许茂，平静回道：“我早已有了婚配，无须去求姻缘。”

罗汉庙位于扬州城西北面，近着民居，是个城中小庙。庙里没出过什么高僧大师，只因地势好，四季香火还算旺盛，初一十五赶来进香拜佛的也有不少人。香客多为附近百姓，没什么富贾名士，香油钱也就细水长流，每月数目都差不多。可最近这十几日却出了个神秘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