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雪夜骑行 (1/4)

许是头一次在将军府外过冬，这个冬天外的冷。时近大雪，山里已是寒霜遍野，檐下挂起了长长短短的冰溜子，晨起一出门，别管穿得多厚，都得不停地搓手跺脚，呵出团团白气。北风刀割一般的吹在脸上，吸口气连鼻管都冷得生疼。

沛殊早搬进了暮摇房里，成日铜炉不离手，夜夜抱着暮摇取暖，屋里生着的炭火日夜不歇，虽用的是上好的银炭，可待得久了，仍是熏得暮摇脑仁疼，她自幼不畏寒，见沛殊冻成这样不免好笑，“你跟我多出去走动走动，也不至如此怕冷。”

“不去，”沛殊跟谢元科围着炭盆埋红薯，头也顾不上抬一抬，“那天色瞧着都吓人，你也别往外跑了，脸都冻红了。”

暮摇打开窗透气，就见外面天色阴沉得厉害，却就是不落雪，像是跟谁憋着气一样，要硬生生地冻穿心肺。说来也怪，都这个时节了，还没下过一场雪，山腰上那片湖水早已冻得生硬，学生们做了冰橇，找了群撵山狗来拉冰橇，在湖上玩得不亦乐乎，吵得寝房这边都能隐约听到声响。沛殊跟谢元科在抢烤好的红薯，一人抓着一头谁也不放手，沛殊急得直叫唤，要暮摇去帮手，暮摇索性推开门，散心去了。

冬日里的山头无甚美景，天色灰蒙，枯枝丛生，偶有一两片黄叶挂在枝头，被骤起的山风一卷，颤颤地抖着。禽鸟都不出来了，缩在窝里闷头大睡，很难得能听到一两声鸦鸣，哑哑的好似张不开嗓子。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笼着袖缩着头，急急赶着，天再冷也冻不灭他们出来玩的心思，见天儿的换着法子淘。天干物燥，屋子里又都烤着炭火，人人脸上带着两团红晕，嘴唇都是裂开的，一笑，嘶嘶地抽着冷气。可仍是快活啊，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睁开眼就想着怎么玩过这一日，没有家规礼教，不用管人情世故，怎么开心怎么来。

暮摇接连婉拒了邀她去炸冰湖、掏兔子洞的同窗，信步往南坡走去。

观音山在扬州的北郊，站在南边山坡上便能远眺扬州城，平时偶有学生来坡上望一望，聊解思家之情，今日却不知怎地，围了好些人，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说什么。暮摇好奇，拨开人群凑上前一看，霎时怔住了。

城里起火了。

隔得这样远瞧不清火势，只能看见一股黑烟冲天而上，与天边阴云相接，像是把天都熏黑了。起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远在观音山上都能看见，那该是多大的火势？

暮摇紧了紧眉头，细细辨认了一番，起火之处在城东，城东除了民宅跟东市，还有东营，若是前两者起火，至多不过损毁些财物，但若是后者……

想到此，暮摇心跳得有些急了，她退出人群想往回走，一抬头，却看见即墨迁也刚好抽身出来，两人多日未碰面，此番目光一撞，都有些移不开眼，奈何人群越来越挤，他俩只好再往外走。

来到开阔处，即墨迁扫了暮摇好几下，低声道：“好好在山里待着，切勿轻举妄动。”

暮摇心念一动，反问道：“那你呢？”

即墨迁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微怔，背过身不再看她，“我近日都很忙，无暇顾着你，你……”

暮摇见他身形微动想要离开，忙打断他的话，“你若私自下山，会被维那责罚的！”

即墨迁停步，回眸淡淡一笑，“罚也得去啊，我责无旁贷。”

这一声责无旁贷带着三分无奈七分豪情，再加上那若隐若现的梨涡晃着暮摇的眼，她顿时热血升腾，脱口而出：“那我也去！”

即墨迁一愣，斥道：“才说了让你别胡闹。起个火并非什么大事，我即刻下山，两日后再回来。”

“你也怕是东营失火对不对？”暮摇急急说道：“神鹰府所招的幕僚多为异族，若真是东营出事，我怕神鹰府会受牵连。何况这会儿没车没马的，你怎么下山？”

即墨迁垂目不语。暮摇见状大着胆子提议道：“山腰那有只孰湖，骑着它下山要不了两个时辰。”

即墨迁抬眼看她，目似点漆。暮摇顿了顿，又道：“但那孰湖认人得厉害，只肯听我的，你若不让我同行，那就没法子可想了。”

自回到观音山后，两人再没像今日这般好言好语的说过话，即墨迁深深看着她，目光一寸寸滑过她的脸，清瘦了些，鼻头耳垂被冻得红红的，她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

见她满心期待地等着回话，他扬了扬唇角，“那还等什么，走吧。”

两人连回房收拾一下都顾不上，找了人给沛殊带话，便急匆匆地往山腰去。暮摇有些忐忑，方才所言只是为了让太子无法拒绝，其实那孰湖与她并无甚交情，也不知肯不肯卖这个账，若是它不肯，那就得去找疏，可疏有幼崽，恐不愿下山，到时又该如何是好？她心中有事，脚步便渐渐慢了下来，即墨迁见她落在身后，干脆停下步子，看她如何的心不在焉，正瞧得入神，忽觉鼻尖一凉，仰头去看，竟是下雪了！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悠悠洒落，用手接了，片刻便化成了水滴。

这是今年的初雪，来得虽晚，却很是时候。即墨迁待暮摇走到自己身边，伸手紧了紧她的外袍，冲着仍在愣神的她微微一笑：“下雪了。”

暮摇这才回过神来，抬眼一看，果见雪花轻扬，银粉玉屑般的满天飞舞，她抬起手，叹道：“总算下了，天阴成这样，我猜就是要下雪。”

即墨迁顺势牵过她的手，低笑道：“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