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花前月下 (1/3)

前一日还好好的天，到中秋这日却变了脸，一睁眼即是阴云密布，午后便下起了雨，又刮起了北风，风雨交加直吹得人透心凉。

清逭坐在回廊中发呆，丝毫不知手足已被风吹得冰凉。她在思量，于她是极少见的，她向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何需考虑？在中秋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她没拉着其他公主疯玩，反而静静地待着，那费神的必是天大的事体。

清逭在想自己的终身大事。身为卫国的四公主，自年初及笄之后，提亲的帖子如雪片般飞来，王公大臣的，各国皇子的都有。初时，清逭并未将此放在心上，父皇那么疼她，哪舍得将她嫁出去？直到五月六月，谦王连送了两个公主去塞外和亲，才让她醒悟过来公主身份的意义。

谦王在送走七妹后，冲她笑着感慨了一句“阿采要去的地方得挑一挑，若是十年八年才见上一面，父皇会想念你的。”这话让她陡升寒意，惊得一宿未眠，第二日便下定决心要在今年给自己挑个夫家嫁出去。这决心下了没多久，鹰击将军大胜的消息便传了回来，朝中上下一片喜色，清逭趁着谦王心情大好之际，撺掇几个公主闹着要在宫里办乞巧节，为沛将军大胜归来接风洗尘。

在晚宴上，清逭转了好几圈，最终看上了将军府的大公子沛渊。这沛渊家世人品自不必说，相貌英挺而不过分俊俏，不至于招惹太多狂蜂浪蝶，且他日后定会继承其父衣钵，常年戍边在外，不用日日面对着，方能落得轻松。只是，唯有一点，宫内外有传闻，沛渊是个断袖。不过也有传闻说太子哥哥也是个断袖，她不还是跟他处得好好的？她前后探了沛渊两次，知他确对自己无意，也罢，男女之事伤情伤身，还是不沾染的好，此生只要日子过得逍遥快活，便也就足够了。

想通了这一层，清逭便不再犹豫，开开心心地跟着母妃去将军府赴宴。宴席上沛渊的一张冷脸也没打消她的兴致，散席后更是二话不说地拉着沛渊就往中庭跑。沛渊挣了两下，见父亲跟珍妃正含笑注目，只得皱着眉随她去了。

入夜后雨势渐收，不多时便风停雨歇，到这会连天上的乌云都散了大半，露出半面圆月。远处有丝竹声和着歌姬清丽的嗓音传来，袅袅不绝于耳，中庭的回廊上挂着各色灯笼，照得四下一片亮堂。沛渊就在这片亮堂中停了步，将袖子一扯，耐着性子问：“公主还有何事？”

清逭回身，仰头看向沛渊。因二人隔得近，清逭才发现沛渊竟比自己高了这么多，发髻上的玉簪堪堪擦过灯笼垂下的流苏，站在灯下便像堵墙一般挡去了光亮，一双眸子冷冷地盯着别处，面若寒霜。

这便是自己挑的夫婿。清逭退了两步，扯开笑脸回道：“你不用慌，今日我是来跟你谈一笔交易的。”

“交易？”沛渊嘲弄一笑，“这场婚事不就是吗？”

那笑比眸光更冷，让清逭真真切切地打了个哆嗦。事到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她甩甩头，端起公主的架势正色道：“沛公子出身将门，家学渊源，定是个一言九鼎的君子，我选你做夫婿，便是看中了你这点。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有所耳闻，但这绝不会妨碍到你我的婚事。如你所言，这桩婚事确是场交易，所以先要立好规矩，日后方能过得舒坦。”

沛渊听了并不为所动，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而盯住庭中那块刻着“忠烈将门”的石碑。清逭靠前一步，低声说：“我并非想跟公子求什么不离不弃的誓言，请公子大可放心。婚后公子大可做自己想做之事，清逭绝不干涉。你我只需有夫妻之名，其余的随心随性即可。当然，我也知将门不可无后，时机到了，清逭自当全力配合公子演上一出，只要是公子带回来的孩子，必视如己出，尽心尽力抚养。”

这段言辞恳切的话正好说到了沛渊的心坎里，他转头看向清逭，这是他今晚初次拿正眼瞧她，见她梳双髻点梅花妆着鹅黄裙衫，形容一派天真，分明还是个孩子，只是那还未长开的脸孔上，带着超乎年龄的坚毅。沛渊想了想，问：“那你想得到什么？”

清逭甜甜一笑，“我是个直性子，只愿日子过得轻松快活，最厌那些凄凄婉婉的调子，公子保我锦衣玉带，衣食无忧，这一生便足矣。”

沛渊上下打量了清逭一番，半响，也回了她一个笑，“那倒好说。公主性子直，进了门还望多收着点，莫跟妯娌起了冲突。暮摇现下不在还好，殊儿我倒不担心她，想必晚宴上你也见过她了……”说到这里，沛渊一顿，细细想了想，疑惑地问：“殊儿今晚来了吗？”

清逭一愣，举起手一个个地数：“今晚宴席上有将军，大夫人二夫人，加上大公子你，再没别人了，并未见到府中两位小姐。”

沛渊皱眉，这沛殊还伤着脚，今晚去哪儿了？

沛殊去哪儿了？上观音山找暮摇去了。

自得了奚公子所赠的番红花膏后，沛殊连用了三天，脚伤果真好了一大半，温大夫看过后也连连称奇，还讨了些药膏回去细细研究。脚好了，沛殊就想着要去找暮摇。

原本已定好中秋后由陈伯送她上山，但听到中秋夜大哥要回府与清逭公主定亲，沛殊便慌了神。她虽不太懂大哥，但也知道这门亲事绝不合大哥心意，她这个毫无主意之人，唯有眼睁睁看着大哥就范，既如此，还不如早些上山找暮摇商议，或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帮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