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下） (1/2)

我醒来时，仍是在屋外的干草垛上，身上披着一层厚毯和一件雪白色的男子外袍，并不觉得寒冷。我揉揉眼睛爬起，却发现胧月夜正立在干草垛边上俯身打量着我，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光华流转，隐着点点笑意。

我突然怀疑他昨日失魂落魄的形容都是装给我看的。

“你来做什么？”我眉头一皱，将毯子一拉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颇有敌意地在他脸上转了好几圈。

“伊宋他好了许多，我让云沚看着他，顺便过来瞧瞧。”胧月夜用手摸摸我的脑袋，“小竹你的睡相还挺可爱。”

“用得着你说？”我怒瞪他一眼，随后四下环顾，“苏叶呢？”

“他说家中没食材了，去集市上买些东西回来做早饭。”胧月夜笑眯眯地看着我，那眼神让我心里一阵阵发虚，“放心，小竹，就算他不在我也不会对你怎样的。”

什么话！我听得又是一哆嗦，嘴上却仍是硬气得很：“那是，你的心上人还在屋里头呢，你能对我如何？苏叶不在也好，我有些事想同你单独聊聊。”

“小竹同我也有私房话？”他又是一笑，也在干草垛上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下，“那我可要好好听听。”

说你哪门子私房话！

我在心内狠狠的吐槽了一番，才慢悠悠地开口：“听苏叶说，千城公主是你一千年前一剑刺死的女妖怪？”

未料到我会说这个，胧月夜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低低应道：“我不知道她会死。”

“你不知道？”我的嘴角硬生生地扯出一抹冷笑，“这便奇怪了，如此精准的一剑穿心，你却未料到她会死？难道你以为她的心也同你地一样，是石头做的么？”

“我那日刺她的时候，将剑锋微微偏了几分，那个位置，入剑三寸本要不了她的性命，谁承想……”胧月夜苦笑了声，“是我的错。”

“这自然是你的错。你算到入剑三寸要不了她的性命，怎就算不到当你把剑刺向她的时候，她的心早就死了？你怎就算不到她为你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听得谁说她是妖怪？若是青鸾族长公主都是妖怪，怕是四海八荒也没有几个真正的神仙了！”

一口气骂完的我痛快的长长舒了口气，目光对上胧月夜那张蓦然怔住的脸。他微微摇着头，似是在安慰自己般喃喃：“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怎么会？”

“怎么不可能？”我冷哼了一声，指尖轻轻抵上他心口的位置，“你的心里，明明已是信了。”

“她……”

胧月夜刚刚出声，身后便响起一个温婉中透着几分讶异的声音：“月公子？”

我们齐齐回头，千城正倚在门边，雪白色的裙衣外披着大红色的羽氅，晶莹的黑眸中荧光点点，似乎藏匿了最闪亮的星辰。胧月夜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在我看来有些牵强的弧度，冲她道：“伊宋的身体已好了许多，只是还不能太过走动，我便先过来告诉你们一声，省得你担心。”

“有劳月公子费心了。”千城微微低首，规规矩矩地施了个礼，“只是公子与千城素昧平生，却施以如此大恩，千城心下十分不安。今后公子若有什么用得上千城的地方，千城一定尽力帮忙。”

胧月夜听了此话，脸色又苍白几分，面上却笑得自然多了:“那是自然，我向来不同人客气。”

我瞅着胧月夜的脸色愈发不对劲了，若是再让他与千城公主这么站着，恐怕得怄出病来。我拽了拽胧月夜的衣袖：“咱们进屋去吧，外头怪冷的。咱俩是没什么的，倒是别把公主殿下冻坏了。”

“好。”

小小的屋子里气氛有些沉郁。我同胧月夜寂寂无话地坐在桌边，看千城公主姿态婉婉地沏茶。看着她优雅的动作，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哪！在我的记忆里，雪笙哪有这样温婉可人的时候？她永远是那个红衣仗剑，快意江湖的潇洒女神，就算为了胧月夜端起架子立志做个正正经经的美人，她眉间的一抹英气也不减分毫。

这样温婉动人的千城公主固然也很好，可是若比起雪笙，却仍旧是差了些什么。

我偏过脑袋看胧月夜，他的目光细细在她的身上梭巡，幽深的眸中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愫，始终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或许，他对雪笙，至少是对青海仙山那个小仙娥，是真心的。不过是阴差阳错，有缘无份罢了。

鼻息间忽地飘逸出一阵悠扬茶香，我匆忙回头，对上那双黑琉璃般的晶莹美眸：“多谢公主殿下。”

她笑了笑，言语温柔：“离了王城，姑娘还是不要叫我公主了。若是姑娘不嫌弃，可以唤我阿绾。”

“啪！”

胧月夜闻言，手一个不稳，茶盏生生翻出手去，在地上碎成无数细碎的瓷花。

沉默了一会儿，胧月夜俯身拾起碎片，看着千城公主，目光幽深。半晌，他才低低用半哑的嗓音问她：“阿绾？这可是你的小名？”

“不是。”千城公主微微摇头，“这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是伊绾，是……是母后同一个将军的私生女，伊宋同父异母的妹妹。”

竟是这样。

“那……你同伊宋的婚约……”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愿意嫁给染雪城城主，只好出此下策。伊宋向父王起誓，此战若胜，就让我嫁给他，这样我就可以离开王城。否则……我远嫁染雪城，他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