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春丛认取双栖蝶 (1/1)

代缡倒下的那一刻，卫琰先前安排好的侍卫冲了出来，将他们二人护住。一方天地之内，卫琰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对身边的杀伐之声充耳不闻，眼里只有她。

“阿缡，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找御医！”他的声音颤抖，一如抱着她的手。

代缡忍着疼痛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身中数箭，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她紧皱着眉，脸色苍白，想要张口说话，却无力地发不出声音。看着眼前他近在咫尺的脸，代缡突然生出了这一生都未曾有过的浓浓悔意。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他说啊，还有很多想要告诉他的……

泪水从颊边无声滑落，冲淡了鲜血的印记，她咬着牙压制着疼痛，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嫁给你……我从未后悔过。琰，别忘了我……”

满腹的话语，出口的却只剩了这一句。代缡缓缓抬起手抚上卫琰脸颊，她也想要记住他，想要永远记住他……

她的话是卫琰做梦都想要听到的，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听她说出来。泪如雨下，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声音里透着害怕失去的恐惧：“阿缡，你再坚持一下，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代缡眼神突然变得涣散，眼前是那个月色下他一步步向她走来的景象，那样遗世独立。她的唇边带了浅浅笑意，似乎连疼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她依旧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别的什么，声音轻轻地响起，似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真正珍惜我的那个人……我到底还是遇到了，可惜……太晚了……”

她的眼缓缓闭上，唇边笑意尚存，眼角一滴泪珠挤出，落在地上，消失无形……

“阿缡，阿缡你睁开眼睛啊，阿缡！”

卫琰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没了气息，他像个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茫然又无措，只知道紧紧地抱着她，紧一点，再紧一点。颤抖的声音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带着前所未有的心痛：“阿缡，阿缡……”

代缡生前格外珍视的荷包散落在她身边，绣着竹叶的布面被刀剑划破，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是一只做工精细的玉船。

卫琰眸子一紧，猛地将那染了血的玉船捧在手中，船底的裂痕清晰可辨，将他拉回了多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

他本是去赴三哥的约，却在路上见到一个小女孩。她那般无助地蹲在路边，他的心一下便软得一塌糊涂。他来到她身边，看着她毫无生气的眸，鬼使神差地便将自己珍视的玉船塞到了她手里。

那是三哥送给他的，整个齐国再难寻第二个，他曾不小心摔过一次，在船底留下了一道裂痕。

他告诉她，要好好活下去。他还告诉她——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遗弃你，你也要珍惜自己。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真正珍惜你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我呢。”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有些招架不住。卫琰紧紧地握住那只玉船，代缡最后的话语一遍遍在脑中回响。

她等的人是他，她爱的人是他，真正珍惜她的人也是他。

可他与她，究竟是错过了什么……

一道白光闪过，天边的乌云像被撕裂一般。血流成河的齐国宗庙之中，男子的喊声久久回荡。

悲戚，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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