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老者丝毫未有掩饰自己的愤怒以及阴寒。
血脉，或许便是一方天帝最看重之事。
也或许，便是因此，当年当他知晓寒境女帝与萧晨枫之事时，方而大发雷霆，甚至有了那虚空极祸，血洗虚空。
寒境女帝脸色愈白。
她当然知道血脉代表了什么。
她也当然知道天帝血脉，这无尽虚空中仅有的九份最古老之血脉，何其强大。
她，便是个例子。
但她生出的孩儿，和她相比，根本天差地别。
正是因为她的孩儿，身上的血脉，对比她，稀薄、削弱了一大截。
“呵，呵呵。”寒境女帝，惨笑几声。
“就因为血脉二字？”
“就因为那夜麟帝主有着同样精纯的天帝血脉？”
“所以父亲明知我是低嫁，明知女儿已有了孩儿，明知女儿而今再嫁，明知嫁给夜麟帝主这等年轻妖孽根本如若耻辱，你却还是要女儿嫁？”
“是。“寒衣老者的语气，冰冷到极点。
“生灵繁衍，血脉流失从而稀薄，从来无可改变。”
“但起码，不该是从你开始便一下子大幅削弱。”
寒境女帝身躯一震，嘴角咧了咧，“呵，呵呵。”
“所以，这就是我白无霜的宿命吗？”
她知道，她的父亲，从来都是天底下最狠心的父亲。
她的父亲，刚才无论是提起她，还是提起那唯一的孙儿时，都语气冷漠。
除却说起血脉时有所几分愤怒外，至始至终，她的父亲都冷漠到极点。
寒衣老者，不语。
“无霜，无霜。”寒境女帝已然有些失神，神色有了几分疯迷。
“生灵所传，姓名，皆是父母厚爱，父母所寄望。”
“无伤、无痛、无悲、无冷、无哀…皆是父母所愿之孩儿一生安好。”
“可到了父亲这，无霜二字，倒成了赐予，成了家族荣耀？成了宿命？”
“可我却为何记得…”寒境女帝直视寒衣老者。
“白无霜这个名字，是母亲临死给我起的？”
“女儿记得真切，儿时，父亲便与我说过。”
“母亲，是我们寒境天域最强大的寒霜一道的生灵。”
“母亲诞下我的那一天，偌大个寒境天域，寒霜骤降，充斥天地，甚至落到了太寒宫内。”
“那一日，天地齐怆，寒霜布满了母亲周遭，母亲紧紧地抱着我。”
“那一日，母亲给我起了这个名字，白无霜，只愿我一生无霜。”寒境女帝，咬紧了牙，带着愤怒的目光看着她这个狠心的父亲。
她终归希望，她这个狠心的父亲，此时能哪怕展露那么一丝的温柔，改变这强硬的一切。
寒衣老者，却是脸色不变，缓缓张开了嘴巴。
“同样的理由，数十年前，你诞下萧星河那一日，说过。”寒衣老者，语气依旧。
“那一日，这个理由，保住了那个血脉寻常的人族生灵的性命。”
“今日，你觉得还有用吗？”
寒境女帝脸色冰冷，“父亲只告诉过我，母亲是难产而死的。”
“但母亲，是整个无尽虚空最强大的寒霜一道生灵，怎可能如此轻易陨落。”
“母亲真正陨落的缘由，父亲从来不曾真正告诉过我。”
寒境女帝的声音，嘶吼着。
寒衣老者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但，却是复杂，以及一瞬之后的顷刻暴怒。
“若非虚空轮回在漫长岁月前便被冥域那个怪物强夺了，当年你母亲又怎会…”
“漫长岁月前，我便不该放任那个怪物…”
咔咔咔…
寒衣老者的拳头，忽而握得劈啪作响。
这一瞬，连同整个寒境苦地亦在剧烈颤动。
这一瞬，他的怒火，显然难以抑制。
或许，从来都只有她的母亲，能让她的父亲，这位世间最冷漠的生灵，最冷漠的天帝，有着这番动容，这番失常。
咔咔咔…
寒衣老者，终归是缓缓恢复了正常。
身影，缓缓转过，就此转身。
寒境女帝见状，眼中泛过一丝希冀。
但寒衣老者口中的话语，却又瞬间让她的希冀化作灰飞。
“天域联姻，已成定数。”
“我给你的，不是宿命，而是往后最好的路。”
“你该知道，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古老悠远得多。”
“我能护你而今，却护不得你一世，待我陨后，你该如何？”
寒衣老者的目光，微微落到了寒境女帝身上。
那，只是余光，却是一闪而过便收回的慈爱。
“你母亲陨前，只有两句话，一句给你，起了你的名字，一句给我，却也是关于你，要你活得好好的。”
话落，寒衣老者转身而离。
“父亲…”寒境女帝吐出一声。
但耳边，已然传来了一如以往的冷漠和强硬话语。
“同样的理由，我允了你。”
“但这个理由，到底是用作留下那个人族生灵的性命，还是用作拒绝此次的婚嫁，决定权在你手中。”
寒衣老者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寒境女帝的身影，却踉跄着退后了几步，脸色，彻底煞白。
这也代表着，若她拒绝，那么那个她一生最爱着的男子，怕是不日间便会陨落虚空之中。
她，从来都没得选择，没有拒绝的余地。
……
无尽虚空。
某片冰冷阴寒之地内。
仍是那宫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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